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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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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4 章

路菲菲想起, 在倉庫裏還看到了一批翡翠,同時也有翡翠產地的證明書,便索性拿出來一起問。

路菲菲:“我還看到一些翡翠, 綠油油的, 水頭好, 螢光也好。產地上寫的是危地馬拉, 看售價, 比緬甸翡翠便宜一些?要是都差不多的話, 為什麽國內還是在說緬甸翡翠?”

徐女士如數家珍:“因為它會變, 危地馬拉翡翠的主要成份是綠輝石, 顏色暗, 沒什麽透明度。

緬甸翡翠主要是矽酸鋁鈉, 也就是硬玉, 只含少量綠輝石。”

路菲菲相當佩服, 照段風所說, 她只在很多年前拍過一場戲, 就全記住了?

什麽矽酸鋁鈉, 這麽怪的化學名稱, 她也能念得這麽順口。

路菲菲:“我看著那些料, 感覺還不錯,挺有水頭的。”

徐女士嫌棄地擺擺手:“放三年, 會走水。”

路菲菲對“走水”這兩個字的概念是失火,石頭也會走水嗎?

“走水是什麽樣的?”路菲菲虛心求教。

還沒等徐女士發話,段風就興沖沖地跑進屋裏,又火急火燎地捧了個紅色的首飾盒子跑出來, 像獻寶一樣打開給路菲菲看:“就是這個樣子的。”

那是一對耳環,周圍鑲著的一圈碎鉆……也可能是立方氧鋯。

長得像鉆石的小石頭依舊閃耀, 做為主石的石頭已經黯淡無光,像建築工地上的石子堆。

“啊,這就是嗎?”路菲菲完全沒覺得有什麽異常,有錢人有時候也會買點不值錢的小玩意兒戴著玩,戴膩了就扔。

“它來的時候是什麽樣子?”

段風又樂顛顛地跑進房間,拿出了另一只盒子,盒子裏放著一模一樣的耳環,但是很明顯,這對耳環上明顯有一層柔潤的水光,就路菲菲感覺,好像塗了一層油光。

“怎麽兩副一模一樣?”路菲菲不理解。

段風得意洋洋:“你猜~”

路菲菲:“先買了危地馬拉料的耳環,然後覺得款式很好看,於是買了緬甸料?”

“再猜!”

路菲菲又猜了幾個,都沒猜對,最後,她決定放棄:“不知道,猜不出來,總不能是緬甸料被別人借走,然後丟了,臨時拿危地馬拉料頂一頂,找到了之後又還回來的吧?”

段風睜大眼睛:“居然猜中了!”

路菲菲:“……”

不是她猜中了,是莫泊桑大大牛逼!

事情跟莫泊桑的《項鏈》差不多,唯一的區別是:耳環是段風拿出去弄丟的。

徐女士一直跟段風說:“這對耳環以後是留給你媳婦的。”

那會兒段風根本就不想要媳婦,他只想讓自己擁有男孩子群裏最耀眼最漂亮的宇宙無t敵寶劍。

他那個時候流行的《宇宙巨人希曼》做了一把木劍,用泥巴把耳環粘在劍柄上,動不動就高舉著寶劍,大喊:“灰殼顯靈。”再隨機挑選一個自行車,用寶石對著它,宣布已經把它變成了“太空虎”。

等玩夠了準備回家,段風才發現大事不好,寶劍依舊在,翡翠已不存。

好在徐女士的這對耳環是基本款中的基本款,很多玩具都仿這種款式,段風偷摸著拿自己的壓歲錢,去一家路邊小銀匠鋪搞了一對假的,先放回去。

“晚上,我趁我爸媽睡著了,再出去找,一直找到清潔工早上上班,我給她們好幾個人買早飯,發動她們幫我一起找,總算找到了,嘿!在草叢裏!”

段風說起這段歷史,無比的得意,大有一種將軍運籌帷幄,決勝千裏的快樂。

“既然舊的已經找回來了,那這個假的為什麽還不扔?”

徐女士白一眼:“他舍不得!兩百塊錢呢!”

耳環的奇妙旅程,因為假耳環的暴露而終於被徐女士知道,段風還是挨了一頓罵。

段風還是很得意:“那不一樣,事情已經解決了,中間過程再曲折,也就那麽回事嘛,先把實時影響減到最低,事過境遷,也就好了,不然,以當時的情況看,我爸可能會加入戰局,把我打死。”

路菲菲:“你不考公真是太可惜了。”

“嘿嘿~”

徐女士一臉嫌棄:“還好意思笑!”

路菲菲問:“如果這串危料的耳環還有水光的話,跟這串緬料價差會很大嗎?”

徐女士指指危料耳環:“兩千。”

又指了指緬料耳環:“六十萬。”

路菲菲:“!!!”

“萬盛怎麽進的全是這種奇怪的東西……”路菲菲不理解,他不是想打開高端市場嗎?難道他是想用假貨來騙闊太太們?他不怕被人打死。

徐女士:“高端市場也不是那麽容易走的,有經濟實力的買家就那麽幾個,有可能賣給誰,都是心裏有數的。不過今年呢,有一些人家不行了,但還想維持原來的體面,買一些便宜的撐撐場面,也是有可能的。”

路菲菲點點頭,確實,珠寶與奢侈品一樣,社會地位,決定了外界的眼光。

只要使用的人身份足夠高貴,哪怕是拍攝地點足夠高貴,也能讓人覺得它就是真的。

如同隔著視頻就能確定“萬柳書院少爺”身後背景上的畫是齊白石真跡。

如同說向太戴的珍珠項鏈必然是上百萬的澳白,最後發現那只不過是衣服本身自帶的假配飾。

而趕在早高峰時候擠公交車的人,就算背著真的愛馬仕喜馬拉雅鱷魚皮包,也不會有人認為那是真貨。

奢侈品珠寶這種東西……果然很覆雜……路菲菲正好前陣子在幫顧會長推廣珍珠,她又與徐女士聊起珍珠的問題。

說到珍珠,徐女士一下子站起來:“你等等。”

她走進房間,她的動作和表情跟剛才段風的模樣十分相似。

路菲菲的內心:不愧是親生的。

不多時,她也拿了一個大盒子出來,還斜了段風一眼。段風見之色變,起身欲走,還想拉著路菲菲一起走:“看了這麽久的珠寶不眼酸嗎?去看看我新設計的人物。”

徐女士一把按在段風的肩膀:“別急啊,來,坐。”

與游戲人物相比,路菲菲更想看珠寶,於是順勢跟著坐下。

徐女士語重心長地對路菲菲說:“我跟你說啊,我們家小風,只能在他熟悉的領域幹活!千萬不要讓他靈機一動,特別是千萬不要讓他突然大發善心。”

她打開大盒子,路菲菲被眼前所見震驚了,那些珍珠項鏈、珍珠手串、珍珠耳環的珠光膜蕩然無存,一個一個灰色的,像塑料珠子,有些地方連珠核都露出來了。

嚴格來說,這些是珍珠首飾的屍體。

從款式上看,這些珍珠首飾應該是現代產物,最多十幾年,絕不可能戴出這個動靜。

路菲菲困惑地問:“這是怎麽回事???”

“這要從某個善良的孩子靈機一動開始說起……”

在某一個潮濕的梅雨季,段風在家裏無所事事瞎轉悠,聞著家裏似乎哪哪都有黴味兒,他忽然想為媽媽做點事,於是,把徐女士出國帶回來的高價香水灑在地上,認真的拖了地……拖把沒擰幹水。

然後又打開徐女士所有的珠寶盒,往裏噴香水。

等徐女士回來之後,心思都放在心疼香水,還有處理地面積水上。

過了幾天,她出席活動需要戴珍珠首飾的時候,發現珍珠們已經不珍只剩珠了。

“八十年代的珍珠比現在便宜,不過,這麽一套,也小一千呢。”徐女士又看了一眼段風,段風嘟囔道:“怎麽還沒扔啊!”

徐女士:“我要把它留著給你媳婦看,讓她防著你突然好心,你媽舍不得打你,你媳婦可不一定,也得讓你長長記性。”

路菲菲怕段風尷尬,便主動扯開話題,然後,電話鈴響,徐女士去接電話了。

路菲菲拿起一串珍珠項鏈的屍體,認真研究珠光膜是怎麽脫落的。

段風小聲說:“我早就長記性了……”

“啊?”路菲菲轉頭看著他。

段風看著那盒珍珠:“我到現在都記得,我那個時候放學回家,他們都沒回來,我想到他們以前說我懶,家裏油瓶倒了都不扶,就讓他們高興高興,就把地拖了,專門挑了我媽喜歡香味倒在洗拖把的水裏……拖了三遍。

然後,他們回來了,我還藏了起來,想聽見他們說地上怎麽這麽幹凈的時候,再跳出來說是我做的,讓他們表揚我。

結果,我媽沖進房間,去看她的香水瓶,我爸沖進他的書房,去看他新買的宣紙。

然後,兩人一起罵我,為什麽要把家裏弄得一地水,為什麽要把半瓶香水都倒光。

雖然現在我知道確實是我不對,不過……當時那種委屈的心情,我到現在都不會忘記,我再也不會多管閑事了,誰知道我會不會又好心辦壞事……”

路菲菲貼在他的臉頰邊,輕輕吻了吻他的嘴角:“別難過呀。這事……我懂……我上小學的時候,也熱心地把我媽一件不能機洗的白色真絲裙子扔到洗衣機裏了,還跟幾件會掉色的外衣放在一起,然後,就悲劇了。”

段風的專業之魂開始燃燒:“那不是正好染成漸變色?比普通的白裙子有意思。”

“呃……那個顏色吧……有點怪,就像曾經被血染過,然後洗了幾回,沒洗幹凈的那種淡鐵銹紅色……位置在胸口和腰上,嗯……看起來就像死人詐屍。”

段風腦中浮現出電視劇裏的兇案現場,恍然大悟:“哦……後來呢?”

路菲菲聳聳肩:“也是被罵了一頓唄,還能怎麽樣,我也是好心,又不是故意搞破壞。”

“唉,你要是那個時候認識我就好了,我有去掉真絲染色的小妙招,用高錳酸鉀加醋酸,效果特別好。”

路菲菲:“你怎麽這麽熟練?”

“我有一個朋友,他也幹過同樣的事,也挨了一頓罵,然後痛定思痛,找了不同的面料做試驗,研究不同的面料被染色之後,應該怎麽去掉顏色。暑假作業要求每天一篇日記,他交的六十篇都是化學實驗日記。

我們全班圍著看,他還試過用硝酸,連化學老師都震驚了,問他從哪兒弄來的。”

路菲菲眨眨眼睛:“他不反思應該怎麽洗滌,從源頭杜絕,而是研究怎麽補救?”

“嗯……反正人類永遠都不會接受教訓,預防措施就算有,也不一定有人想得起來,事後補救才是永恒不變的議題。

也算好事吧,他因為這件事,對化學充滿熱情,成績一直不錯,現在在德國當化學博士,也不知道哪年能畢業。”

兩人坐在一起討論作奸犯科的心得,發現彼此的童年如此相似。

段風:“我就知道,你跟別的女孩子不一樣,別人扮娃娃家,你炸廚房。”

路菲菲:“又沒人跟我說過應該讓油入水,而不是讓水入油。我這不是想做一桌菜,給我媽一個驚喜麽。”

徐女士打完電話回來,剛好聽見:“我真想跟你媽媽見見,討論一下收到兒女滿懷孝心的驚喜心得。”

這麽丟人的事,可不能再聊了,路菲菲趕緊轉移話題,聊起翡翠投資的安全話題。

徐女士說:“翡翠從清末開始流行,那個時候貨多,都是色澤和種水兼備,現在開采的多了,老坑出產量降低,新坑質量不穩定,只能保一頭,前幾年流行t看色,這幾年開始流行看水頭,價格就不穩定,唯一能確定的是,滿綠滿水的頂級翡翠地位最穩固……”

聊天內容天南海北,沒有一定的內容,聊著聊著,又繞到粉鉆和它的阿蓋爾礦區。

然後,路菲菲才知道原來阿蓋爾礦區的所有權是英國力拓公司。

“咦,這名字……好耳熟……”路菲菲在腦中過了幾秒,對了,是萬蕓的公司,計劃從這個公司進口鋰礦。

……不對,肯定不是這麽輕描淡寫的小事,應該是個大八卦,不是血腥就是暴力,不是國際爭端就是殺人放火……不然她不可能印象這麽深……

徐女士說:“嗯,它的主業是賣鐵礦,你可能聽過。”

“我想起來了!”路菲菲瞬間想起自己是在哪裏看到的了,是“胡士泰間諜案”,一個澳籍華人,在中國收集鐵礦石相關的信息,傳回去。

結局是中國損失七千億,胡士泰坐牢十年,刑期滿被接回澳大利亞,被視為貿易英雄。

現在,胡士泰還是風光無限的礦山代表。

路菲菲現在最擔心是力拓中國代表處出了問題的話,跟萬蕓那邊簽的鋰礦合同的執行會不會出問題。

萬蕓這次給的個人形象營銷費用令人滿意,路菲菲也打算把她打造成自己最成功的案例。

營銷什麽芙蓉姐姐、天仙妹妹算什麽本事。

把一個天真小公主打造成一個成功的女企業家才算本事。

路菲菲在段風家快樂聊到下午,本來說好中午飯是兩個人一起做,徐女士聽了一上午的拆家炸廚房事跡,當機立斷謝絕兩人獻藝的申請,客氣地讓兩位活祖宗繼續在客廳裏說話,她叫熟悉的鐘點工過來做。

畢竟,鐘點工炸了廚房可以索賠,親兒子和他帶回來的女孩子要是炸了廚房,她還能怎麽辦。

在飯桌上,路菲菲和段風繼續聊以前幹過的恐怖分子行徑,說到後面,路菲菲說:“我媽說,以後像我這樣笨手笨腳連家務都不會做的女孩子,會嫁不出去。”

“怎麽會?”徐女士順口接上,“結婚又不是入職當鐘點工。招聘一個鐘點工也不用辦那麽隆重的儀式。”

路菲菲笑起來:“我就說阿姨年輕,從容貌到思想都比同齡人至少年輕三十年。”

“哪有哪有~”徐女士嘴上客氣,臉上的笑容誠實地展示了她的內心。

一頓飯吃得段風心飛揚,吃完飯,他要送路菲菲回家。

陽光燦爛,二月的天氣,長三角的氣度直飆二十多度,兩人沒有坐車,段風這一送,就送到離路菲菲家小區門口。

路菲菲看著自家樓房的一角:“要不,我再送你回家?”

“好呀~”

沒有送回家,送到路菲菲的公司去了,路菲菲走到半截,忽然忍不住想查一查力拓公司的相關信息。

段風愉快地說:“好啊好啊,我能不能用你的電腦畫畫?上回我用了一下,比公司的好用。”

路菲菲:“哼,想蹭我的電腦!”

段風:“不白用,你可以把賬單寄給嚴凱。”

路菲菲:“一小時收他一千塊!”

段風:“我替他同意了!”

然後,就查到了中鋁上個月計劃收購力拓。

歷史上,肯定是沒有收購成功,不然,也不會鬧到力拓間諜案了。

為什麽沒有收購成功?

路菲菲是一個吃瓜要吃全,看戲要看全本的人,她不僅熱愛看劇透,還熱愛看各路人馬的邪門解讀。

資料看了一半,路菲菲覺得中鋁能收購力拓就是癡心妄想,整個體量都不如,力拓礦山開采成本是一噸三十美元,中國礦石開采成本是一百三十美元。

力拓的利潤是正的幾十億,中鋁的利潤是負的幾億……

這次收購要是成了,那可真是蛇吞象。

路菲菲想不明白,為什麽力拓願意讓這麽一個窮公司收購自己。

再翻資料,她懂了。

去年必和必拓公司趁力拓經營出現問題,想要它的命,提出了一場敵意收購。

力拓拒絕了,但是去年的經濟危機讓力拓的身份爆跌,還欠了一屁股債。

為了還債,力拓決定賣身。

而中鋁本來就有力拓12%的股份,如果力拓賣身,會影響中鋁的利益。

與其讓力拓賣身給其他人,不如賣給自己。

以及,中鋁雖然窮,可是,它是中國的央企,從英文報刊上可以看到信息,說中國幾家銀行願意聯手為中鋁提供210億美元的貸款。

路菲菲搜了一圈,中文互聯網上的信息完全沒有提到這事。

為什麽中國媒體都不知道,英文媒體先知道?

到底是外國記者跑得太快,瞎編的?

還是有人從內部漏題了?

路菲菲腦中叭唧跳出“胡士泰”三個字,不管了,就當是他說的吧。

看了一圈資料,從目前看,看不出來對鋰礦石可能有什麽影響。

如果是以前,影響就影響了,中國鋰礦也不少。

不過最近由於國家的新能源補貼政策再加碼,仿佛全民都瘋狂起來了。

鋰礦的價格飛漲。

五色電池之前都快被集團拋棄了,不知道哪天公司就沒了,於是公司內部的人都沒想過要簽鋰礦的長協價。

萬蕓是個新手,她甚至不知道什麽叫長協價。

現在購買力拓公司從國外進口的鋰礦都比買中國本土鋰礦便宜……這上哪兒說理去。

路菲菲在看資料,段風坐在側面的電腦桌旁,手裏拿著手繪筆,一筆一筆地把路菲菲畫下來。

按寫實的手法畫了第一稿,他又在電腦上給路菲菲換了一身衣服,然後,再換一身……

職業裝、休閑裝、晚禮服……還有各種不同首飾。

路菲菲打電話給萬蕓:“你跟中鋁的人熟嗎?”

“……跟銷售經理熟算嗎?”

五色電池廠的電池外殼是鋁做的,隨著生產規模的擴大,對鋁的需求量爆長,萬蕓通過父親介紹,跟他們搭上關系,拿到了一個不錯的價格。

路菲菲想了想:“能跟他們大老板聊上嗎?”

“應該還是可以的吧……你要談什麽?”萬蕓對現在的鋁材價格已經很滿意了,跟大老板談,也不會再降多少。

“隨便聊聊,我要是能做一單央企的生意,將來出去跟人吹牛都能多一項業績。”

萬蕓不明白:“他們是央企,沒什麽要營銷的事情啊。”

他們賣的還是金屬礦石……買它的人都是剛需,再營銷,也不會讓普通老百姓每人往家裏堆一噸礦石。

需要買的人,也不會因為營銷而多買……不都按生產計劃來的嗎?

路菲菲笑起來:“需求是可以發掘的,要是人人都清楚的知道自己要什麽,這個世界早就太平了。”

“我先幫你問問。”

過了一會兒,萬蕓打電話過來:“後天晚上有一個金屬行業的新春會,主要是大家聚在一起聊聊新一年的計劃,互相通通消息,看看有沒有合作的機會,你想去嗎?”

“特別想!”

路菲菲沒有什麽特別想要做的事情了,準備回去,轉頭一看,發現段風在認認真真地畫畫,一邊畫,嘴角還高高揚起。

這是畫什麽畫得這麽開心?

路菲菲湊過去,發現他畫的都是自己坐在電腦前面的樣子,從保存的文件名來看,已經畫到第六張了。

路菲菲環住他的脖子:“好啊,有些人,說要認真工作,結果是在摸魚亂畫!”

段風一身正氣:“怎麽會是亂畫,我畫得可認真了。”

他把前面畫的幾張都拿出來給路菲菲看。

路菲菲:“穿著露背晚禮服坐在電腦前面,好像是從什麽晚會上偷溜出來竊取重要資料的間諜。”

“嗯嗯,那我再畫一個佩槍的你。”

路菲菲拉著他的胳膊:“別畫了,走啦,找個地方吃晚飯!”

第二天,路菲菲又看了不少資料,還問了很多國際貿易專家、金屬行業專家、大宗商品相關業務專家、期貨專家……

雖然只能暫時了解個皮毛,不過應該足以唬人了。

第三天,路菲菲前往新春會。

今天的主辦方是有色金屬工業協會,萬老板是協會的董事之一。

本來他只打算帶萬強來,但是女兒萬蕓也說要來,不僅她想來,還要幫路菲菲也弄張請貼。

萬老板向來不反對孩子們多認識認識人,多見見世面。

而且剛好萬蕓不滿意上一個給她安排的對象,要是能在這場新春會上跟什麽人家的兒子看對眼了,那也不錯。

在現場,萬強緊緊跟在父親的身後,別人先敬萬老板,再敬萬強:“虎父無犬子啊。”

至於萬強有什麽業績,他們也說不出來t。他在萬氏集團工作,可是萬氏集團現在還在老萬總的手裏,沒聽說萬強自己有什麽業績,吹細節實在吹不出來。

等萬老板介紹到萬蕓的時候,有幾家鋰礦企業老板都發出驚嘆的聲音:“原來就是你啊!向魁北克水電提起電池專利訴訟的?”

萬蕓雲淡風輕一笑:“嗯,他們的專利訴求太不合理了,要是真讓他們得逞,我們國家的電池行業得倒退多少年呀。”

“就是就是,我聽幾個說,現在連電池工業協會都出手了,小萬總真是巾幗英雄,打響第一槍。”

萬蕓連連擺手:“哪裏哪裏,我只是仗義直言罷了。”

“女孩子很少有你這麽敢想敢做的。”

“沒辦法呀,都被逼到頭上了,不搶先下手的話,我的公司可能就要倒閉了呢。”

以前萬蕓跟在父親後面做出溫柔嫻雅的模樣,別人都說她美貌端莊,一看就是賢內助,誰娶了她是好福氣。

現在,萬蕓還是原本的模樣,並沒有霸氣襲人,卻沒有人再提她宜室宜家,適合當個賢內助。

都說她是□□電池產業之光,是敢跟外國人打官司的民族英雄。

萬蕓心中知道這些都是誇大的客氣話,可是,聽著真的好舒服啊,比誇她是個好太太好媽媽的人選舒適多了。

那些話,其實是今天上午路菲菲現教的,讓她說話的時候,註意要顯得有文化一點,時不時說些能顯得她學貫古今的細節。

萬蕓原本擔心這樣會不會有賣弄之嫌。

路菲菲告訴他:“你看看男人都是怎麽做的,他們最擅長的事情就是展示’我就是懂得比你多,我知道的就是多’,那你就得讓他們知道’我知道的也不少,你在我面前吹牛的時候,考慮清楚,說不定你還沒我懂的多呢,別讓我抓到你說錯的地方’。”

“……這會不會不好?太咄咄逼人了……萬一被人說滿瓶水不響,半瓶水晃蕩,”萬蕓從小接受的中式傳統教育就是“真正有本事的人是沈默寡言的”。

“那還不簡單,誰要這麽說,你就回他’毛遂自薦裏的毛遂是幾瓶水?’,如果你現在已經像老萬總那樣了,你全程只微笑,說不超過十個字的話,都會有人替你解讀你的一顰一笑。

你不是啊!

你不說話,別人只會當你是真的什麽都不懂,只是去當花瓶,做盛會上美麗點綴的!你還記得上回別人怎麽說我的嗎?喲,女的也懂政治啊?”

路菲菲看著她:“你今天是以五色電池公司老板身份去的,你都已經帶頭發起國際專利權訴訟了,已經沒有什麽賢良淑德的名聲可以攢了,你要是不自己立起來,別人還得說是老萬總在背後教你的,你只不過是一個傀儡娃娃罷了,你甘心嗎?”

那可太不甘心了,為了發起訴訟,且贏得漂亮,並且讓五色電池公司的名聲響遍全國。

萬蕓請了律師團隊、技術團隊,還另外給路菲菲加錢,讓路菲菲幫她在各個媒體上推波助瀾。

全方位打造公司為民族工業與外國資本搏殺的光輝,以及她這個女中豪傑的形象。

中間還有過插曲,電池工業協會開會討論這事的時候,有一個公司的老板說這事很覆雜,很麻煩,他們廠有經驗,他們願意牽頭來做這件事,萬蕓是個年輕姑娘,又沒什麽經驗,會很辛苦……萬蕓聽到“姑娘、辛苦”這兩個詞,當時瞬間就PTSD了,堅定拒絕由對方公司主導。

今天,萬蕓終於體會到別人因自己做的事而佩服,而不是因為自己是萬老板的女兒而隨便誇兩句的快樂了。

路菲菲看著萬蕓整個人容光煥發,得空問了她一句:“感覺怎麽樣?”

萬蕓壓低聲音:“現在,我理解為什麽說權力是最好的春//藥了。狐假虎威遠不及當真老虎快樂。”

“現在,你得幫我當虎了。”路菲菲笑道。

萬蕓一楞:“什麽?”

路菲菲轉頭對著一邊的人群揚了揚下巴:“中鋁的老板在那裏,我想跟他聊聊。”

“嗯……”萬蕓快速評估一下自己的身份,“我的檔次不夠,我去把我爸弄來。”

過一會兒,萬蕓帶著路菲菲去找老萬總。

老萬總也很好奇為什麽路菲菲要跟金屬行業的央企老板打交道。

路菲菲把之前對萬蕓說的理由跟老萬總說了一遍,老萬總很好奇路菲菲想要怎麽操作,反正他要做的只是把路菲菲介紹給陳總,也不用負什麽責任,他樂得答應了。

老萬總把路菲菲介紹給陳總的時候,旁邊還站著另一個男人,看起來很隨和,但是周圍的人都對他挺客氣。

路菲菲聽到他和旁邊的人正在聊具體產量、使用的原料含鐵量怎麽樣,買過來多少錢……

他問一句,另一個人就大大方方全說了,連進貨的礦區在哪,跟哪個公司談的都抖了個幹幹凈凈。

路菲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個行業有這麽隨便的嗎?

她家樓下賣烤羊排的老板都絕對不會告訴別人自己家用的調料是個什麽配比,是在哪裏進的貨,一天營業額多少……

把原料說那麽清楚,是想讓人掐你後路嗎?

把一天的營業額說出來,是想讓同行眼紅舉報,還是想讓房東漲價?

陳總見路菲菲饒有興味地盯著那個男人,以為路菲菲對這個風度翩翩的男人有好感,笑道:“路小姐真是有眼光,一眼就相中我們全場最帥的鉆石王老五。來,介紹一下,這位是力拓公司駐上海的首席代表胡士泰,負責全國的業務。”

胡士泰的態度非常謙和有禮,說話也好聽。

當他得知路菲菲是與萬蕓公司合作的時候,以為路菲菲是電池公司的代表,他還非常熱心地說:“雖然我負責的是鋼鐵,不過如果你們需要跟鋰礦那邊有什麽需要溝通的地方,我也是可以幫忙的。放心,我跟他們很熟,要是服務有什麽不周到的地方,你盡管找我,我肯定幫你督促他們!”

“那胡先生能不能幫我們把鋰礦的價格壓一壓呀?再便宜一點嘛。”路菲菲笑得甜甜。

胡士泰露出“我很想幫你,但我不能”的表情:“哎呀,我們公司職責分工很清晰的,要是我越權搶了別人的工作,是會被HR發警告信的哦。”

路菲菲心裏冷笑:那你剛才還吹你能督促他們,你一個管鋼鐵的,督促個屁的鋰礦石。

萬蕓也聽出來了,她與路菲菲對視一眼,臉上掛著的商業微笑裏透著只有她倆能看出來的嘲諷。

路菲菲又說了一些閑話,等胡士泰被其他公司的總經理拉到一邊聊天的時候,她把話題先引到了五色電池公司發起的專利權訴訟。

再從國際訴訟扯到了國際談判和國際並購。

路菲菲笑道:“還是央企好呀,資金實力雄厚,銀行一下子就願意掏兩百多億呢。”

陳總的表情一僵,這事他們只有公司高層的小圈子裏討論過,路菲菲這麽一個跟本行業八竿子打不著的人怎麽會知道?

他定定地看著路菲菲,臉上勉強保持著笑容:“沒有的事,你是從哪裏聽說的?”

“澳大利亞的財經新聞上都登了呀。”路菲菲微笑,“如果您想知道是哪天的哪份報紙,留個聯系方式給我,我找到了給您發過去。”

陳總想都不想,馬上掏出自己的私人名片遞給路菲菲,並叮囑:“這件事,希望你不要再告訴別人了。”

路菲菲痛快答應:“好呀。”

·

·

第二天,路菲菲就帶著資料去找陳總。

陳總本以為路菲菲只是來送報紙的,只招呼她在沙發上坐下,心想交了報紙,聊兩句就該走了。

沒想到路菲菲打開包,掏出厚厚一摞資料。

“這是什麽?”陳總終於站起身,從他大大的辦公桌後面走出來,拿起一份。

這是一份調研報告,顯示從2003年開始,澳大利亞鐵礦石漲了10%左右。

陳總放下這份報告,又拿起另一份,那上面寫著當力拓與必和必拓談崩之後,力拓股份跌了多少,之後中鋁公司放出風,說要收購力拓公司後,力拓公司的股價又上漲了多少。

陳總皺著眉頭:“你這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我好歹與陳總也算有一面之緣,聽說中鋁想收購力拓公司,就隨便多關註了一些。忽然覺得,您這要是再不快點收購,只怕力拓公司就要憑借中鋁要收購的消息,股價飛漲,一舉翻身……到時候,只怕他們就不願意賣了哦。”

蛇吞象本來就是“趁他病,要他命”,等象緩過一口氣,再怎麽也不可能再讓蛇的t夢想得逞。

現在力拓肯談這事,就是因為他們窮了。

要是因為談著談著就富了……誰還賣啊。

如果路菲菲是一個普通小姑娘,陳總未必會把這些資料放在心上。

人只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如果不願意相信,就有一百一千個理由來為自己的決定做合理性解釋。

一個小丫頭,她懂什麽。

但是,路菲菲不是普通的小姑娘。

她是老萬總親自介紹的人。

萬蕓也說,五色電池的國際專利權訴訟的所有前期準備工作都是路菲菲準備的,還有鉛酸電池被國家禁止的事情,也是路菲菲全程參與。

陳總自己也對開口鉛酸電池的毀滅有所耳聞,他認識的人裏就有被擺了一道的。

氣麽是氣的要命,但是提起這件事的始作俑者,他們還是得認輸:“真玩不過她。”

這麽多事跡加身,再加上這幾份報告,路菲菲在陳總眼裏已經不是普通的小姑娘。

他看著路菲菲:“你想做什麽?”

“我想中鋁能盡快收了力拓,我有五色電池的股份,要是力拓不被收,他想怎麽定價就怎麽定價,眼看著國家補貼政策大好,國內鋰礦的價格水漲船高,國外的鋰礦價格肯定也得漲,到時候,我不就賺少了麽?”

原來是利益相關啊,陳總恍然大悟。

不怕利益相關,就怕她不知道在謀什麽。

要是路菲菲說她就是想為央企做點事,無私奉獻,陳總肯定立馬就找個理由送客了。

既然有利益,那就好談。

陳總坐在路菲菲對面的沙發上說:“我們也想盡快收了力拓,但現在最主要不是錢的問題,而是澳大利亞民意調查的結果很不利,反對我們收購的人占調查總數的59%,從政府到媒體到普通民眾,都不願意,胡士泰也證實了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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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應該給路菲菲多少股份的事情,萬蕓已經做出決定:十萬股。

等路菲菲從陳總那邊回來,她就想告訴路菲菲這個消息。

路菲菲卻搶先跟她說:“我跟陳總聊得不錯,我跟他聊了收購力拓的事情,如果能拿下來的話,我們的鋰礦可以拿到不錯的價格。

他還問我這麽努力是圖什麽,一個生產季能省下來的錢就是天價,肯定是小萬總給了我至少百分之三的公司股份,不然不能這麽努力。

我跟他說,哪能這麽多,好多公司外聘的總經理也才拿3%呢。

他說不可能,要是就那麽一點,我為什麽不直接去幫宜眾,宜眾現在才是龍頭企業……

對了,你剛才打電話跟我說集團公司批了給我的股份?是多少?”

萬蕓猶豫了,她不敢說出口。

剛才路菲菲似乎只是把跟陳總之間的對話說給萬蕓聽,萬蕓卻聽出了幾個信息:

如果只給十萬股,那完全不符合路菲菲的預期。

路菲菲要是幹得不開心了,她可能就會去競爭對手宜眾那裏。

那天新春會結束後,老萬總和萬蕓萬強同車回家,老萬總罕見地在子女面前誇了一個外人,說公司戰略分析部的數據收集分析能力都不如一個路菲菲,還叫萬蕓一定要好好跟她合作。

萬蕓打了個馬虎眼,告訴路菲菲:“我說的是集團公司今天應該會出結果。還沒出呢,別急呀。”

等路菲菲出去忙別的事情,她趕緊跟爸爸商量,問應該給多少。

老萬總何嘗不知道這是路菲菲的手段,不過,現在自家女兒確實需要有這麽一個強人在側幫忙。

現在,老萬總已經不覺得女兒只是花瓶,只是讓兩個兒子產生危機意識的鯰魚了。

也許,萬蕓真的可以另辟出一片天地。

大家族希望子孫開枝散葉。

大公司希望子公司開枝散葉。

關聯子公司賺得越多,對集團公司越有利。

下午,萬蕓告訴路菲菲一個好消息:“集團公司剛剛通知,給你百分之三的股份,現在總股本是六千萬股,一共有一百八十萬股呢,開心嘛~”

路菲菲笑道:“那我就期待公司股票將來上市啦,起碼能到三百塊一股!”

萬蕓向她一挑眉:“承你吉言。”

“首先,得把力拓扒拉到中鋁手裏,到時候,說不定還得借老萬總這塊虎皮一用喲。”路菲菲向她擠擠眼睛。

萬蕓笑道:“沒問題!”

兩個年輕的女人在辦公室裏,雙手交握,在她們身旁,是巨大的落地窗,窗外路燈次第亮起。

整個城市,乃至更遠的世界,如同華麗的舞臺,等待著一個又一個的表演者登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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